Is't you

【昊坤】蒹葭(一发完)

哎hk

大幸中幸小幸:

这是我很多年前写过的一篇。民国文,我觉得挺适合昊坤,便稍微润色了一下。另外,囚徒许久没更,苏米麻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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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十点钟的时候,街道便渐渐热闹了起来。

还是有些淡雾的,刚进腊月,若不裹着厚些的衣服,便难以抵档这冬寒。不过这并不影响那些烫着大卷发穿着高叉旗袍的太太小姐们的兴致。她们扭着纤细的腰肢,踩着时下最新款式的皮鞋,赶往各个剧院、影院。又或是约好几个身份相当的朋友,到谁家公馆去小聚一会,吃着正兴起的欧式点心,聊着那些来自好莱坞的苦情恋人们演绎的最新戏剧和当红电影明星的花边新闻。

卖报的幼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嘴里大声呦喝着拦下提着公文包准备上班的先生们,笑嘻嘻的接过他们递过来的一块钱,再边挥边喊地穿过人流。舞厅的海报换成了最当红的台柱子,通宵达旦的霓虹灯永远不会关闭,五彩缤纷的闪耀着每一个来玩乐的老爷少爷们的眼。高级橱窗里又挂出眼下西方最风靡的洋装,电车、人力车和进口轿车交织穿梭在街头,纷繁到了极致的景象。

这便是三十年代的上海。

蔡昀刚从商会那边回来,他现今正跟着父亲与几个叔父学习生意上的事情。蔡家是药材世家,开了多家商行,在上海也颇有名气。时下上海已经是日本人的天下,父辈几个兄弟倒也是审时度势之人,在政府“日中友好,世代亲善”的政策下适时的闭了嘴,靠着日本旧友打点好了关系,本分的做着生意,也还算太平。

蔡均自己也经营了家里几间店铺。他从商会回来就去了铺子里,先是看了下这几日的账目,便开始核对后日要运去北平的货物。此次也算是桩大生意,但父亲早就与北平那边的货商接洽好,只由蔡昀负起这运货交接之责。倒也不是第一次,蔡昀也并无太多担心,如今世道虽乱,但商人们自有生存的法则,何况父叔几个都是经历过大浪的老江湖,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蔡昀算是从中学点经商之道,赚个经验之说。

他这边正细细的看着写着,便有伙计来通报说二少爷来了,让他出去碰个面。

蔡均的父亲兄弟有四人,只有父亲与四叔生下的是公子,其他两个叔父皆是生的小姐。姊妹们共有七人,蔡昀虽不是最大的,但却是第一个男丁,因此众人都称他一声大少爷。这二少爷,指的便是四叔的独子,小自己几岁的堂弟,蔡徐坤。

近几年世道不清平,家里也感知若要想在当下真正立稳身子,还是需要政府里有人帮衬的。因此这蔡徐坤与上了几年学堂便开始跟着父亲做生意的蔡昀不同,他前些时日一直都是寄住在北平的姨娘家,在北平念学的。家中父叔几个都望蔡徐坤能多读些书,日后能帮他在政衙里谋个差事,也能明里暗里的帮着蔡家生意铺平些路。只是东三省沦陷后的几年,日本陆续运兵入关,时局实在动荡。时至去年,日军及伪军便已包围了北平,大有发起战争之意。今年事态进一步严峻之时,蔡徐坤学校的几些学生,竟也弃文从了军,说是要要捍卫祖国。四婶闻得这消息险些吓破了胆,恐这唯一的儿子也做了傻事,便亲自跟着四叔带着些许人进北平寻人,不顾蔡徐坤的反对硬是生生的将他拉回了上海。

果然七月七日,日军向卢沟桥开了火,这仗便真的打起来了。
 
只是自打中日开了战,蔡徐坤就开始生病卧床不起,多半时间去看他,都是晕晕沉沉的睡着。这中医西医都请遍了,也没见他有个起色。蔡家虽是药材世家,却无一味药材能使得他有所好转。蔡昀去看望过好几回,蔡徐坤大多是昏睡着的,偶尔有时清醒过来,也不大爱讲话,只是小声的轻喃着。蔡昀凑过去,分明听得他无力的念着几个字:“去北平。”

四婶抹着泪说与蔡昀听,蔡徐坤自打回了上海,这整日念着的,便是要去北平。好话歹话说遍了,他也不曾理会,只一心记挂着北平。只是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又生着病,做娘的怎么会放心让他回到那个打仗的地儿去。因此这事是万万不可答应的,也只能整日的在他床边劝说,不管他是听得进或听不进。

此刻蔡昀笔一顿,心下却是疑惑的。他几日前还去看过蔡徐坤,他仍是那副重病的模样,只是听闻自己过几天要出远门,打起了些精神同自己讲了几句话。怎的今时却突然到自己的商铺里来,如果是病好了,那也未免太快了些。

蔡昀放下手中的事忙迎出去,果真看到蔡徐坤坐在铺子的偏厅里等待着自己。他穿了一件藏青色的长衫,衬得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加的透明。他如今重病,脸颊已经不剩几两肉,五官愈发的突出。本就是明艳的长相,因了他如今清瘦虚弱,便给人一种病态的美感。

蔡昀走上前,唤了一句:“二弟?”

蔡徐坤将头转过来,朝着蔡昀笑了笑便站起了身,道:“大哥。”

蔡昀却是又让他坐下,问道:“你怎么会到我这儿来,你的病好了吗。”

蔡徐坤摇了摇头没答他的话,“大哥,我今日来找你一事,你千万不可跟别人提起。”

“怎么?”

“我……是偷跑出来的。”

蔡昀皱起眉头,道:“你简直是太胡闹了。”

蔡徐坤却不理会,上前捉住蔡昀的手腕,只问道,“大哥,你可是要去北平了。”

蔡昀闻他的话,霎时明白他的用意,轻甩开他:“我是要去北平,但也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你身子不好,不要到处乱跑。我稍后派车送你回去。”

蔡徐坤摇头,又去扯蔡昀,“大哥,你莫赶我走。”蔡昀想去拂开他的手,却看见蔡徐坤执拗的看着自己,眼内满是恳求。心下一软,只执着他的手让他坐于椅上,好心劝道:

“我虽不知你为何执意要去北平,但如今这世道着实太乱,四叔四婶怕的就是你出事。你既然离了北平,就暂先莫想着回去了。等往后日子太平了些,我再陪你回去,你说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蔡徐坤连说了几个不好,再次站起身来,语气也着急了许多,“我要去北平,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大哥,弟弟求你,你就允了我,带我去北平吧。”

蔡昀叹气:“你告诉我,为何非得要去北平不可。”

蔡徐坤咬紧嘴唇,却是没有说话。

蔡昀返过身,“你不说,我便也不再问罢。只是四叔四婶若是知道你偷跑出来,定是会发怒的。我送你回去,你莫再提此事。”说完,便要去唤伙计开车了。

“不要!”蔡徐坤绕到蔡昀前面,双目已经泛出泪光了,“大哥,我真的要去北平,求求你,不要送我回家,带我去北平吧。”

蔡昀不解他何苦如此执着,还未答他话,蔡徐坤就“扑嗵”一声跪在了自己面前。

“大哥,我真的不能回家。求你带我去北平,我若是去不了,就算是死都不瞑目啊!”

蔡昀大怒,指着蔡徐坤斥吼道:“你这是做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你书读得不比我少,怎么连这些道理都不懂,说跪就跪,成何体统!快点给我站起来,勿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否则我定不会饶你。”
 
蔡徐坤扯住蔡昀的袖口,哭着摇头,“我不起来,大哥,你纵打我骂我都罢,只求你莫要我回家。你若是还念我们兄弟之情,就带我去北平。你的大恩大德,我即使今生不报,来生也定给哥哥做牛做马,绝不二话。”他说完,竟用力的在地上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惊得蔡昀后退一步,刹时间失了动作语言,怔怔的看着湿了脸的蔡徐坤。

心下是震惊的。

蔡徐坤是他唯一的兄弟,两人自幼就玩到了一处,感情向来不错。即使蔡徐坤远在北平念书,逢得时候也是要写信回来问侯他的。此刻他满脸是泪的跪在自己面前苦苦哀求,自己做兄长的又怎么忍得下心。只是蔡徐坤向来懂得分寸,莫说磕头跪礼,哪怕是泪都少见他流的。如今他为了去北平一事再三的求自己,连做牛做马此类的话都出了口,蔡昀虽疑惑,却更是惊讶。

只得再去拉扯,语气倒是放轻了的。“二弟,你先起来,我们有话慢慢讲。地上凉,你若是再病了,可怎么去北平。”

蔡徐坤的目光开始现出神彩,他惊喜道:“大哥,你愿意带我去北平了么。”

蔡昀叹气一声,道:“你起来吧。”

蔡徐坤跟着站起来,眼角还带着泪,却也盈满希望。“大哥,你不赶我回家,要带我去北平了是不是。我便知道,你还是怜我这个弟弟的。”

蔡昀说要去寻个湿帕子来为他捂额头,也被蔡徐坤扯住,只盼着他能给个确切的答案。蔡昀见他如此,只道:“二弟,我若带你去北平,四叔四婶那边可怎么交待?你贸然离家,只怕会急坏了二老。纵然我与你同去,也觉得对不起长辈,良心上着实是不安。”

蔡徐坤听他讲,忙道:“如果是此事,请大哥切莫担心。只要大哥不同别人讲我来找你,那我父亲母亲是绝然不知道我离家的。”

蔡昀皱眉:“你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他们怎么会不知。”

蔡徐坤急道:“我早已安排好一切,请大哥就莫再追问了。你就当我还躺在家中,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便是。只要能去北平,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甘愿。”

蔡昀斥道:“你又胡说了!”又看蔡徐坤坚定的双眸,无奈叹道,“罢罢,我也是怕了你,此次带你同去便是。只是你要告诉我,为何非得去北平不可,且到了北平,你也休想离开我半步,我才放得下心。我虽不想你伤心,又怎忍心四叔四婶难过。”

蔡徐坤安静了半晌,才道,“多谢大哥。既然如此,我便也不瞒你。待到今晚,我便把所有一切都细细讲与你听。”

蔡昀点头,说既然不让别人知道,也不便带他回家,要去外面寻一处旅社给他住。却被蔡徐坤拒绝,说直接在他这商铺里过夜便是。这铺子后面有间小房,有时累了蔡昀便也在此休息。见蔡徐坤执意在这里将就,蔡昀也只得应好。所幸其他伙计在忙着手里活,都没有和蔡徐坤打过照面,刚才通报的伙计,又是个盲眼的,对蔡徐坤也不甚熟悉。蔡昀放了心,将蔡徐坤带到后面的卧房,给他找了一本书,便出去了。

晚饭是在家用的。蔡昀担心还在商铺里的蔡徐坤,便以今晚要点货恐要在铺子里过夜为由,吃了饭便独自往商铺里去了。他父母亲这边也未有蔡徐坤离家的消息,蔡昀虽不知蔡徐坤是做了如何的安排,但也稍稍是放了心的。

此时铺子已经关了门,伙计们都下班回家去了。蔡昀从偏门进的,刚跨进房内便见着蔡徐坤坐在灯下,轻轻的抚着手上的一方帕子,模样甚是专注。

“二弟,”蔡昀轻唤道,“你怕是饿了吧,我从流云轩给你带了几样菜,都是你爱吃的,你先用饭罢。”

蔡徐坤却摇了摇头,道:“我不饿,大哥你莫忙,先坐到我旁边来。”

蔡昀点头,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蔡徐坤的旁边。灯光不甚明亮,蔡徐坤的脸在灯下愈发的柔和。他原来就是人见人赞的模样,此刻则更显好看。蔡昀凑过去,见他抚的是方上好绸缎所制的锦帕,那帕子是明黄色的,也没有什么花纹,倒是右下角用丝线绣了一个字。蔡昀看不大清,便问道:“那是个什么字。”

蔡徐坤未答他,只将有字的那角放到了蔡昀的眼前。蔡昀望去,只见那几缕丝线组成的,分明是个“昊”字。

蔡昀抬头看向蔡徐坤,道:“这可是人名罢。”

蔡徐坤称是,开口道:“我去北平,实则是为了去赴约。”

“赴约?”

“是,赴约。赴正月初八之约。”

“正月初八,”蔡昀心数了一下,“那不就是七日之后。”

蔡徐坤轻点了头道:“因离正月初八已时日无多,我故来求大哥带我去北平。”

“二弟,你……到底是要赴何人之约,竟如此心心念念。”

蔡徐坤手指又抚过那锦帕上的“昊”字,“我讲与你听便是,只是大哥听了,莫觉得弟弟心智不正,因为我要赴的,是心上人之约。而这人,是个男人。”

果不其然看见蔡昀骁瞪大的双眼,蔡徐坤微微一笑,开始了他的讲述。
 
三年前,我考上了北平的学校,父亲送我去北平念书,让我寄住在了北平的姨娘家。姨父姨娘没有孩子,因此对我十分疼爱。姨父时任北平教育司科长一职,交际应酬都是在所难免的。某日议长公子生日,议长便在北平最大的饭店做东,宴请了些北平城里头有头有脸的人物。姨父携家眷去祝寿,便也带上了我。宴席上他与各人交谈,姨娘也要在旁相随,便也顾不上我。我当时也觉得无趣,只能寻处角落,吃些点心打发时间。

只是不成想,也会有人来招惹我。我才刚坐下不久,一个秃顶的中年男子便跟了过来,嬉皮笑脸的与我调笑,嘴里也是不干不净的拿我与戏院的戏子相比。我不堪与这种人相处,便要起身离开,他竟拉扯住我,要我同他回家。我气愤至极,可那样子的场合,我怎能大声呼叫,怕到时侯只会让姨父姨娘难堪。正着急间,却见另一只手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腕,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只听那手的主人道:“这是我学校的同窗,方先生是不是认错人了。”那中年男子松开了我,望着那人的脸色有了些尴尬:“原来是黄公子的同学,看来是我今晚喝多了,认错人了。”说罢便神色紧张的离开了。

我望向那出手相救的人,他清秀俊逸,也是个年轻公子,穿着裁剪适当的西装,只比我略高出一些,此时正噙笑看着我。我问他姓名,想着日后应登门道谢才是,他便笑说,他姓黄,双字明昊。当时流行取洋文名字,他又让我唤他作“Justin”。我也自报家门,可他竟说他早就知道我。我才知晓,他刚才说我是他学校的同窗并不是为解我之围而凭空胡说的,他确实是与我共校的同学。我问他是如何认识我的,他也不说,只问能不能与我做朋友。他仪表不凡且非常懂礼,何况救过我一次,我自然是愿意结交的。他听我应允,便喜笑颜开,说日后我们两人便是好友了。

蔡徐坤说到此便停了下来,只望着手内那方手帕,仿佛陷入了回忆。蔡昀并不催促他,心下已经猜到,那手帕上的“昊”字,定是指的是蔡徐坤故事中替他解围的黄明昊。

那日过后,我与Justin便熟络起来,也才得知他就是议长的公子。只是他并不把这身份当作什么了不起的事,在学校里与我大为亲近,我虽年岁较长,却也处处得他照顾。逢得休息,他便带着我逛北平,时下最好玩最新鲜的小玩意儿,也都会买来送我。闲瑕时,我们在一起论诗作词,或者携手出游,都是常有的事。他年纪虽小,人却很细心,若是我伤风感冒,却比我自己还要紧张些。我与他一直都相处得十分要好,评心而论,他对我的好,甚至比姨父姨母更甚。我也一直将他当成最好的朋友,但凡有什么事情,必定先同他讲。只要他还在我身边,我便觉得没什么事情是了不得的。心下很是欣慰,可以在北平结交到他,是我最幸运的事情。

我们便如此相处了半年,直至学校开始有关我们的流言传开来。

蔡昀望去,却见蔡徐坤嘴角含了抹笑。他心下微触,什么也未讲,只听蔡徐坤细细的讲述。

如今想来,我却是要谢谢那些传言的。那时我太过迟钝,如果和他一直这般相处下去,怕是到现在,我都不懂自己与他真正的感情。

只是那时候确实不懂得罢了。学校间敬Justin身份的人也有许多,因此许多事情都不敢当着他的面讲。时至素日几个与我交好的同学听不下去,才同我说了,学校里都在谈Justin与我是一对断袖,明则是好友,实际上已经,已经做过苟且之事了。我听后大为震惊,万万想不到与Justin的关系在他们看来,竟如此不堪。且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指点,只让我觉得天旋地转,霎时觉得周遭都在拿不正常的眼神看着我。

我也是怯弱,打那之后,便开始有意的疏远Justin。在学校里我尽量不再同他碰面,日日都以和同学温习功课为由拒绝与他单独相处。他再邀我出去,我都找尽各种借口回绝了他,长久下来,他也知我在回避他,便慢慢的冷了心,不再来找我。

他不来找我,我本应该放下心来,但打那之后,我却没有一天是真正顺心的。他不在我身边,我却开始思念他,时常想着他对我的好,与我说过的话,和我去过的地方。有时晚上做梦,都会梦见他问我为何这样对他。我曾想过去找他,但又不敢,只能日日受这煎熬。我渐渐察觉到自己的不寻常,可又无法真正去面对,只能这样数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

如此这般过了两个月,学期也快结束,我想着回上海呆上一段时间,Justin却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了。那日我从学校回姨娘家,便看见他站在巷子外面等我。下意识的,我便停住了脚步。他仿佛也知道我回来了,抬起头来看我,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刹那,我几乎落下泪来。两个月不见,他变得很瘦很憔悴,眼睛下面都有大片的乌黑,好像许久都不曾酣睡一般。他是个顶爱体面的人,可但衬衣的扣子却随便的扣了几粒,露出了大片的胸膛。我们站在巷子里四目相对,却都未讲一句话,只能怔怔的看着彼此。一直到许久后,他才慢慢走近我,站在我面前唤我的名字。
 
我当时也不知为什么,眼泪就掉了下来。他却突然拥住我,下巴抵的我的肩膀生疼,一字一句的在我耳边控诉:“我本来想再也不来找你,只是我忍不住。蔡徐坤,你是这世上最没有良心的人。”我被他抱在怀里,本就害怕的事情突然放大百倍千倍,只能推开他道:“Justin,你莫再这样对我。”

他又靠近,我无处可躲,只得朝他道,“Justin,你可知别人怎么议论我们,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你离我远些,就当从来都不认识我吧。”这话当然是违心的,只是除了这样讲,我倒真不知如何来面对那些蜚短流长。谁知他听这话却靠得更近,捏住我的肩膀向我吼道:“我若是能当作从来都不认识你,今日还来找你做甚!”我不解他为何突然这般,他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问我:“坤坤,如果他们不是空穴来风,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当如何。”

我被他这话吓到,但看他真挚的眼神,就知他不是在和我说笑。可我如何能接受得了,我们都是男子,又谈何来的喜欢。我只让他清醒些:“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们都是男人,你怎能喜欢我。”

“可我就是喜欢你!”他声音变得急促起来,“我刚入学的时候,看见你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你了。那日在宴会上与你正式认识,你不晓得我有多高兴,想着终于能光明正大的与你正式来往了。我每天都在想怎样让你开心,时时刻刻都在念着你。我知我自己奇怪,可我如何控制自己。你日渐疏远我,我便想这样也好,说不定能断了我的念想。但我做不到不去想你!蔡徐坤,他们说的没有错,我并没有把你当朋友,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够了!”这告白未免太过突然,我当下就懵了。我从未想过Justin竟是这样对我的,可我知晓这样不对,更没有办法去接受。所以着求他不要再说,心下却是恐惧的,他这话说出来,我们以后便连朋友都做不成。“Justin,你莫再来找我了,我不会喜欢男人,更不会喜欢你,你死了心罢。”

他听了我的话便顿住了,只问我说得是不是真的。我点头,看见他眼神内的失望,只觉心下一片绞痛。他在原地停了半晌,才说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便放弃的离开了。我呆了许久,再追出去,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我便知道我与他,是生生的成了陌路人。

蔡徐坤许是讲到情绪深处,此刻也红了眼眶。蔡昀给他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他道多谢,却是问道,“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懦弱了。”

蔡昀摇头,“怎会,我若是你,只怕比你还胆小些。男子相恋本就是不伦,你有些抗拒,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我却佩服那黄明昊,倒是敢直言不讳,想来也算是有些胆量的。”

蔡徐坤点头,蔡昀又追问他,“那后来呢。”

蔡徐坤停顿了许久,才继续往下讲。

从那之后,我便再未见过Justin。纵使我心下思念他,也只当他是消散了的过往。我回上海小住了一段时间,到了新学期伊始,才得到消息,Justin已经正式休学,往后都不会到学校来了。我得知这个消息,只觉心下被剜空了一块,也不知晓日后是否还能见到他。所有与他的过往浮上心头,我才终于意识,Justin于我,又似乎并不像朋友那般简单。那段时间我只觉周遭一切了无意思,便这样萎靡的过了许久。直至姨娘心疼我这般模样,竟要与我做媒,将她朋友的女儿介绍给我认识,想我这样或许能些朝气。

姨娘介绍的那位小姐,唤作郁芳,是个极其具有新时代思想的女性。她生性开朗,为人相当的性情,并没有女儿家的娇羞,反倒带些男人的豪爽。与她相处确实是相当愉快的,只是我对她,却从未有过男女之情,故只当她是位合得来的女性朋友。她与我在一块,也察觉到我有心事,几次问我,是不是已有心上人。每次她问起,我总是想到Justin,心下便十分震惊,又哪里敢承认,只得口头逃避,再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心里头也已经渐渐的清明起来,思及Justin,只觉胸口一片心悸,我便知道,许在很早之前,我便也喜欢上了他,只是这种感情太过惊世骇俗,即使明朗开来,我也没有那个勇气去正视它。

我便这样又过了将近一年。本以为今生都不会再遇见Justin,怎知会再次相逢。那日我与郁芳到西点铺里去喝咖啡,那侍者不甚小心,收咖啡之时竟泼到了我身上。郁芳也大惊,忙为我找寻纸巾,一片混乱之中,一条手帕便递了过来,我低头接过,还未道谢,却在看到手帕上的“昊”字时怔住。抬头看去,站在我面前的,分明就是与我许久未见的黄明昊。

他突然出现在我眼前,我霎时间就失去了动作,只能傻傻的看着他,生怕一眨眼功夫他就再消失掉。也是那一瞬间,我只觉心里某处被填满,那种连自己都道不清的情绪像快要溢出来般。我颤抖的想要去拉住他,他却先我一步握住我的手,只看着我,也不讲话。郁芳觉到奇怪,出声唤我,问他是谁。我们这才反应过来,Justin望着她再望向我,眼下有了些许伤痛。我便知道他已误会,却又不知怎样开口和他解释。他却只笑笑,与我问好,“坤坤,你过得好不好。”

我听到这话便想流泪。他不在我身边,我如何会好,但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郁芳邀他同坐,他便坐下,给我们讲了些他近日的生活。他坐在我对面活生生的同我讲话,就在那个当下,我终于清楚的知道他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早在某个不知名的时候,他便也住进了我的心口,再未离开过了。

时至黄昏,他开车送我与郁芳回家,已经不同以往的亲昵,而是礼貌的与我们话别,甚至还说了些祝福我的话。我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下却是一片冰凉。郁芳问我到底怎么了,我望着她关心的神情,便一五一十的将我与Justin的故事讲与她听,我的心境与思念,对她都没有半分隐瞒。她听完后也相当震惊,但平静下来之后,只劝我好好休息,便匆匆的离去了。我道是自己吓到她,也未多想,只望着手里还握着的Justin的手帕,睁着眼睛过了一整晚。
 
次日清晨,我才刚出门,便看见Justin站在了巷弄口,就如一年前一样,静静的等在那里。他看我出来,露出微笑走向我,朝我问好,头发衣服都被露水沾湿了。我不知他为何为在这里,他却是一直笑着,并未答我的问题,只是轻问我:“为何不告诉我。”

我不知他在讲什么,他又道,“昨天晚上,郁小姐来找过我了。”

我听后吓得脸色发白,看着他带笑的神情,猜想到郁芳已将所有一切都告诉他了。我还不知道说什么,Justin便上前一步捉住我的手,认真的问我:“蔡徐坤,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问你,你要不要同我在一起,与我做一对恋人。”

他的眼神多情真挚,我本就喜欢他,此刻听他这般讲,如何能抗拒得了。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见我不答,有了些心急,见他那副样子,我便知道什么才是我想要的。便执过他的手,对着他用力的点了头。

我永远都记得Justin的笑容。那日清晨,我们就在巷子口,携了彼此的手,允诺了要在一起。

接下来的日子,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分。Justin在北平寻了某处院落,将我接去同住。我找了借口搬离姨娘家,整日同他处在一块。我白天上课,晚上便在家写些东西,Justin常伴我左右,我睁眼闭眼都只能看着他,心下却很是满足。Justin也并没有靠他父亲,而是在报社里面找了份工作。我们虽是两个男子,却也过得很开心畅快,就与,就与寻常夫妻一般,非常美满。

蔡徐坤讲到这里,脸便已经红了。蔡昀听到此处,已经知晓了黄明昊于他的重要性。见蔡徐坤这个样子,忍不住问道,“二弟,你们……”

蔡徐坤见蔡昀欲言又止的神态,稍偏过头去,答道:“我与他已经行过夫妻之礼,今生今世,我们都只认定彼此了。”

蔡昀微叹,“也难怪了你如此惦念着北平,那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蔡徐坤的脸色却凝重起来,他捏紧那条帕子,眼神飘向了别处。

我与Justin如此这般过了将近半年,本以为会一直相安无事,但北平的局势却开始日渐不稳。Justin在报社工作,每日接触的这些消息与新闻,都是于咱们相当不利的。当时日军伪军咄咄相逼,整个北平都陷在极大的恐惧中。Justin每日回家都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那时都在传言可能是要打仗了,所以民心极其不稳,众人皆惶惶不安。

直到某天,Justin认真的同我讲,他要参军。

我虽惊讶,但却觉得他这样说也是理所当然的。在国家和民族尊严面前,一切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我考虑一时,如果他执意要从军,我有何理由阻止,不如跟着他一起,是生是死都在一块,哪怕是战争,也分开不了我们。他最开始是反对我与他同去,但我执意坚持,他便也败下阵来。后来又知道我学校的某些同学,竟也有此志向,我们便准备结伴,一块去从军。

只是这事被姨娘知晓了,她怕我出事,便发了电报给父亲,说我要去从军一事。翌日,父亲母亲就亲自赶往北平,要带我回家。我如何肯依,要我在此刻与Justin分开,我是万万做不到的。只是父母亲比我更倔,拿出孝道一事逼迫我,说我若还认他们做长辈,就同他们回家,否则,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我两边为难,与父母亲在北平僵持不下。而Justin却偷偷来找我,我跟着他们回上海。

“坤坤,你先回上海罢。这仗也不一定会打,等局势稳定了些,我便去找你。”

我哪里肯,当时的局势我怎会不清楚。如果我回了上海,那只剩Justin一人,水深火热,枪林弹雨,我今生又可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Justin紧紧抱着我,在我耳边保证,他一定不会有事。我不肯听,他便与我约好,如果真的打仗,他不能来找我,那等正月初八,他便在北平,在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小院子等我,与我重聚。无论那个时候是怎样的光景,他都会在那一天等我,等到我。

后来父母强行将我带回了上海,我便再未见过Justin了。这便是我在北平三年,与Justin的全部故事,也是我为何一定要回北平的原因。

蔡徐坤讲完,便看向了蔡昀。
 
“正月初八,”蔡昀轻喃,“为何是正月初八。”

“因为这日,便是Justin的生辰【注1】。他与我做了这样一个约定,让我跟着父母回家。我回上海后不久,果真开始打仗。我一直念着Justin,许是有心疾,竟一病不起。我一直想回北平,回我们住过的那个院子等他,但我知道,父亲母亲是绝对不会允许的。如今离正月初八还剩几天,我如何能再等,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好在我知道大哥要去北平,倒也有了精神,所以我才来求大哥,也多谢大哥,愿意捎我一程。”

“原来你与他,竟有如此故事。二弟,那黄明昊,你可知他的编制。”

蔡徐坤沉吟半晌,才答道,“国【和谐】民军第29军37师。”

蔡昀捏紧拳头,略带惊讶,“军长可是宋哲元?”

蔡徐坤点头。蔡昀哑口,许久才道,“卢沟桥一役,29军损失惨重,多少战士壮烈牺牲,这事举国皆知。那黄明昊,只怕……”他不忍再说,只问道,“正月初八,你若是等不到他,该如何是好。”

蔡徐坤却突然笑了出来,“不会等不到他的。他答应过我,不管是何光景,他都会等我与他相聚。他从来都不食言,我是深信不疑的。”

“可是……”

“大哥,我知你想说什么。但是这北平,我是执意要去的。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要在更好的月初八这天,去与他相聚。”

蔡昀见他坚定的模样,也不再多说。而是跟他交代了后日去北平的事宜,又让他先用饭,一切身体要紧。

蔡徐坤便又在那小房子里住了一天一夜,第三日上午,便跟着蔡昀起程去了北平。路途遥远,他跟着蔡昀换了几次车,一路颠簸,耗时四日,才到北平。此时已是正月初七,离蔡徐坤与黄明昊的相约的时间只剩一天了。

蔡昀寻了处旅店,发了一封电报回家报平安,又安排好了随行而来的一班人。蔡徐坤与他同住一屋,他一是不放心他的身体,二是怕他偷偷跑掉。

但似乎确实是多虑了,蔡徐坤很安静,说未到初八,他也不敢先去。恰逢北平的药商来与蔡昀接洽,谈接货一事,也顺便请他到自己的公馆内去小聚,算是尽尽地主之宜。蔡昀推辞不过,便跟着去了,临走前为防万一让蔡徐坤将他曾经和黄明昊住过的那小院地址抄了下来,自己带在了身上,后细心的叮嘱了他不可乱跑,他晚饭后便回来。

蔡徐坤看着他出门,最后却突然站起来,朝他喊道:“大哥。”

蔡昀一返头,却看见蔡徐坤向他深深躹了一躬,“大哥,多谢你带我来北平。今生能有幸与你做兄弟,也是我的福分。”

蔡昀不懂他为何突然如此说,只是外面的人催得紧,他也不便细想,只让蔡徐坤莫乱跑,安心的等他回来。

便也跟着那帮人去了。只是饭桌上虽谈的是生意,酒却是不能不喝的。蔡昀酒量并不算佳,几杯下肚便有些不清醒,喝到多处,竟就这样醉过去了。那药商与他父亲是好友,也算他的伯父辈,见他这样,便令下人将蔡昀请到了客房,留他住宿了一晚。

待醒过来已是第二日中午时分了。蔡昀穿戴好下楼去,慌张的给那药商赔不是,那药商倒也大方,丝毫不计较,还留他吃中饭。蔡昀不好意思拒绝,又想到蔡徐坤此时恐怕已经去见黄明昊,便也留在公馆处吃饭。同食的还有那药商生意上往来的几个朋友,几人边吃边聊,也管不得蔡昀,蔡昀自然也落个清静。

直至谈到议长,蔡昀才惊下心来。原来那药商与议长竟也是认识的,只是议长几个月前辞了官,回了乡下老家,这几个旧友,未免有些婉惜。

“这唯一的儿子不在了,也怨不得他心殇。想他一生风光,人到晚年竟无人送终,也未免荒凉了些。”

蔡昀放下碗筷,惊道:“伯父,你们所说的议长之子,可是叫黄明昊。”

那药商点头,“正是。怎么贤侄也认识么,他之前不顾家里反对执意去从军,奈何刀枪无眼,他一个年轻后生,就这样葬送在了战场上。”

蔡昀心里一阵惊慌,黄明昊已逝,那蔡徐坤该怎么办?也来不及说些什么,便直直的往外跑了去,招了辆人力车,去蔡徐坤写给他的地址去了。心下更是恼怒自己,竟贪杯勿事,应赶回来陪着蔡徐坤同去才是,只盼蔡徐坤等不到黄明昊,莫伤心过度,做出些伤害自己的事情来才好。
 
那车夫将他带到,收了钱便要走人,他却扯住车夫,问他是不是带错地儿了。只见这地方,一片废墟,寸草不生,哪里有什么院落,更别说人影都不见一个。那车夫说他在北平多年,怎会认错路,蔡昀却不依不挠,只问道:“这里不是应该有些房子院子的吗,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几个月前就拆了。”那车夫赶着要走,急急的应道。

“拆了?怎么会拆了?”

“我怎么知道,你要问日本人。”

蔡昀一松手,那个车夫便走远了。他呆在原地许久,才想着要找蔡徐坤。只是绕着那地方转了好几圈,都没有见到他。蔡昀又在那里等待了许久,将至黄昏时分,才赶回旅馆。打开房门,蔡徐坤果然不在,蔡昀当下乱了阵法,急得满头是汗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想着再出去寻人,突见桌上竟放着一封信,忙拆开来,正是蔡徐坤的字迹。只见上书:

蔡昀吾兄:

我已与吾爱相聚,圆我多日之愿。多谢兄长对愚弟的百般照顾,前已承言,大恩大德当来世为牛马相报。思及父母年迈,但盼莫念我这不孝子孙,愿哥哥多费些心思,代弟尽些儿孙之责。弟谢之。

坤字

手中信纸便飘落至地上,蔡昀哪能确信自己看到什么。与黄明昊相聚……蔡徐坤竟在信中说与黄明昊相聚!黄明昊明明已身死战场,何来与蔡徐坤相聚一说。且他们曾住过的地方早已已经拆迁,他们如何相聚!

蔡昀惊在原地,只觉背后阵阵冷汗。正待这时,一直等侯蔡昀回来的伙计跑上前来,仓促叫道:“大少爷,有上海发来的电报,说是二少爷病逝,让你赶快回上海!”

蔡昀手一抖,被这话惊得动弹不得。反应过来忙夺过那伙计手中的电报,上面的电文已被解码,分明写着,蔡徐坤于今晨病逝,让他快点回上海哀丧!

蔡昀的瞳孔张大,根本不敢相信,扯着那伙计吼道:“怎么会这样,二少爷呢?二少爷不是一直跟着我的吗,他何时回的上海,又怎么会病逝?”

那伙计被他吓到,结巴道:“大少爷,你……你在说什么。二少爷哪里有跟着你,你莫吓我。”

蔡昀扯住他的衣衫,“二少爷一路跟着我到北平的,你没有看见吗?”

那伙计听他这样说,吓得快哭出声来,“大……大少爷,你在说什么胡话。虽你一路不与我们同车,但是每次见你,都是你单身一人。你有时自言自语说些话,我们也不敢问,但二少爷,我们是万万没有见过的!”

蔡徐坤病逝……没有见过二少爷……自言自语说些话……

蔡昀呆呆的往门上一靠,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那这些时日以来跟在自己的身边的,莫非是鬼魂不成?

抬起头,蔡昀命令,“收拾东西,我们连夜回上海。”

当下赶回上海。蔡昀心里一片混乱,路上未休息半刻,全程都在马不停蹄的赶路,不到两日就到了上海。刚下车,便往四叔家中去了。只是才到大堂门口蔡昀就怔住,只见整个宅子都挂满了白幡,哭声泣声不绝于耳,从寺庙里请来超度的开灵师绕着大堂不停的走着停着,口中念念有词。蔡昀只觉得眼眶一阵发酸,摇晃着走进去,看见四婶跪在堂中,已哭到快断气。有下人见他进来,哭着迎上来,道:“大少爷,二少爷已经……已经去了……”
 
蔡昀仍无法从混乱中回过神来,他颤抖的问道,“我不信,二少爷的尸体在哪里,你带我过去看!”

那人只当他太过伤心,劝他节哀,便将他带到灵堂后面。一口木棺停在那里,蔡昀全身发抖的走近了去,顿时惊吓得后退一步。只见棺内躺着的,分明是日日跟在自己身旁的蔡徐坤!

“二弟……”

蔡昀唤道,只觉全身瘫软,跪倒在了棺边。伺候蔡徐坤的小丫跪在旁边哭泣,蔡昀呆了许久,冲到她面前问道:“二少爷这几日,可曾出过门?”

那小丫头摇头,哭道:“二少爷十日前便开始昏迷不醒,中间从未醒过来。前日上午,我去给他擦身子,才发现他已经……已经……”
 
又是一阵痛哭。

蔡昀的手无力的垂下。十日之前……算时间,不正是蔡徐坤来找自己的时分么。

“大哥,我今日来找你一事,你千万不可跟别人提起。”
“我早已安排好一切,请大哥就莫再追问了。你就当我还躺在家中,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便是。只要能去北平,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甘愿。”
“大哥,我真的不能回家。求你带我去北平,我若是去不了,就算是死也不瞑目啊!”
“不会等不到他的。他答应过我,不管是何光景,他都会等我与他相聚。”
“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要要在正月初八这天,去与他相聚。”

……

“二弟!”蔡昀又冲回棺边,眼泪已涌出眼眶。他看着棺内的蔡徐坤,只见他苍白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微笑,仿若生前已了无遗憾。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分明是那条绣着“昊”字的锦帕!

“二弟……”蔡昀唤着他,一阵哽噎。

正月初八之约,不管以什么样的形式,你都要去赴,是吗?所以你才会苦苦哀求我,求我带你去北平,纵然你病不能行,可以的灵魂却那般执着。无论黄明昊是生是死,无论你是生是死,你都要去与他相聚,与他在一起。

那你们如今,在一起了罢。

生生世世,都无法再分开了罢。

蔡昀伏在棺木前,肩膀细微的抖动,许久都无法成语。
 
 
两日后,蔡徐坤下葬。

蔡昀站在自家院子,竟看见两只喜鹊在树旁叽叽喳喳的飞舞,许久都不散去。蔡昀仰头去看,只觉眼眶湿润。

喜鹊报喜,不知是否会有喜事。

他苦笑,进了房间,关上了窗。

希望再开窗之时,这世道已太平了罢。







注1:2002年2月19那天刚好是正月初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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